古希腊罗马钱币制作工艺与特征

周延龄

欧亚历史上产生的四大钱币体系，都有各自的文化特色。但在钱币制作工艺上，除了以中国为主的东方 古钱币在铸造上以范铸和翻砂法为主外，地中海、南亚次大陆与阿拉伯三个文化体系的古钱币，在制作上均 以打压法为主。

打压法制作钱币，其程序是熔化金属材料，浇铸成与打制模具钱币直径、重量大小基本一致的圆形坯饼； 制作工匠在工作台上在雕刻有钱币图案文字的两个模具槽内放入钱坯，然后用锤子敲打，模具上的图案文字 被压印在钱还上，再经剪边称重校正后就完成了钱币的制作。

模具是打压钱币最重要的工具，模具所用的材料是青铜和铁。图案和文字采用手工雕刻，设计好钱币图 稿后，雕刻师用榔头、凿子和雕刻刀在模具上雕刻图案；然后翻制阳纹模修整，模具淬火；再翻制工作模具 淬火，就可以用来打制钱币。模具上的图案会在打制一定数量的硬币后变得不清楚，或有缺损，模具报废需 要更换，阳纹模便可以重复翻制工作模具。这样既可省下手工雕刻费时费工的程序，也可以保证钱币图案文 字和大小的一致性。但在打制钱币的早期，在模具雕刻后就直接用来打制钱币了，没有翻制阳纹模再制作打 压模这个程序。打制钱坯可分为冷打和热打，钱坯在放置至模具前是冷或热取决于金属的直径、厚度与硬度， 目的是使打制出的钱币图案文字力度正常清晰无瑕。

西方用锤敲打制造钱币的方法一直延续到17世纪中叶。在16世纪之后，打压钱币在动力上有了新的改 进，产生了螺旋压力机，通过拽动摇杆，利用螺旋惯性产生压力来压制钱币。再往后滚轴碾压机出现了，将 原来的模具雕刻在在两个平行的圆形滚轴上，利用滚轴将条形钱坯碾压成型，再将压印在坯上的钱币从条形 坯上切割下来。这个制作过程，从方法学上说不应该称为打压法，而应该是轧锻。轧锻从制作上分成轧制或 锻造两步，轧制和锻造从理论上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靠塑性变形加工坯料。但轧制是将坯料加工成板材或 类似于板材的东西，在钱币制作上就是将金属轧制成与钱模大小的钱坯。而将钱坯放入钱模压成有图案文字 的钱币称为锻造。它是现代机制硬币制造的雏型。19世纪西方工业革命后，用蒸汽动力的钱币压印机出现了。 在钱币模具制作上，18世纪中期产生了雕刻机，机器雕刻渐渐取代了人工手雕。机雕钱币设计师不用在模具 上雕刻，而是用油泥制作，完成后翻制石膏模版修改，翻制阳纹石膏版，通过机器雕刻模具，经淬火，翻制 工作模具再淬火后压制钱币。

古希腊的爱奥尼亚地区一种完全没有图案的圆形金币可能是西方最早使用的原始货币，但这个观点仍有 不同的意见。今土耳其境内出土的公元前7世纪中叶吕底亚王国狮币，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钱币。吕底亚 王国的金银材料主要来源于希腊和小亚细亚地中海沿岸地区矿区，矿石经辗磨与淘洗后，放入火炉中熔化烧 结成团；冷却后将矿团再次加热熔炼后，将矿团中的铅还原沉炉底，在草木灰上放两次提炼后的矿团，吹入 氧气，提炼出黄金与白银。用来打制金银币。吕底亚金币打制钱坯的材料是埃雷克特鲁(Electrum，又称作琥 珀金)，是一种金基含银-元复合金属，塑性好易冷加工。约100年后的公元前6世纪中叶，吕底亚国王克罗 伊斯(Croesus)前560年即位后，针对金币纯度不一的情况，将矿场中开采出的细金粉或锻造很薄的旧金片， 与氯化钠一起放进耐火锅里，加热至摄氏八百度以上，得到纯度超过90%的黄金。通过这项新的工艺技术， 分离出纯度更高的黄金。吕底亚硬币呈椭圆形，正面图案为一只凶猛的狮子在对峙一只公牛，背面凹进去的 图形是当时用作验证金币纯度的试金戳记。一些人认为狮子象征着太阳，而公牛象征月亮；另有观点则认为 狮子象征黄金，公牛象征白银。标准吕底亚金币的重量约14克。金币用于对外贸易中的大额支付结算，银币 则用于日常生活中的小额交易，金币与银币的兑换比值为1: 10。其后的金银币在图案上也有了变化，出现尽管当时的硬币都有一个大小和重量的“标准”，但由于当时的工序和技术上的局限是做不到的。就算是 同一个雕刻工匠在雕刻模具的时候也不可能保证图案模板都一致而没有差异。所以，今天我们见到相同图案 的钱币中，也可以看到用不同模具来打制相同图案钱币上产生的变异。如图4与图6公狮图案，在狮子头像 乃至细部的鬃毛、鼻子、耳朵都有明显的不同，可见它们不是出于同一个模具。从图7与图8的公元前323- 前319年古希腊亚历山大大帝大力神头像四德拉克马银币上，也可见到相似的变化。铸造工匠在敲打过程中 也经常会出现合模不整齐的情况，因此古希腊、古罗马钱币上图案错位，正背不一致的现象是常见的。图9 银币面背移位的方向与距离相同，是币坯放入钱模中的位置偏移造成的。而图10银币正面与背面的图案在币 胚上下的移位，则是钱模的上下位置配合不一致产生的。另外硬币上的图案变化也可以是钱模上有金属碎肩 或模具损坏脱落造成的。但是硬币的流通价值却并不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民众都对打制的硬币有了基本 的价值认可，可以忽略那些细微的重量和制作误差产生的差异。

地中海钱币文化以古希腊、古罗马钱币为代表，钱币纹饰以诸神皇帝等人物、动植物、建筑和用具为主； 文字为希腊文、拉丁文，内容多为君主头衔、职务、造币地名和官名、币值和兑换率；币材多为金银，后渐 有铜质硬币的出现；采用雕模打制技法，使图案呈现浮雕效果。古希腊、古罗马和拜占庭这三个西方最重要 时期的钱币，它们各自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艺术风格。古希腊钱币通过雕刻师高超的雕模功力将小小的一 枚钱币成为艺术品，充分展示了古希腊古风、古典、希腊化各个时期的文化与艺术特征。古罗马钱币包括了 王政、共和与帝国时代，以各位帝王头像为我们展示了一部帝国兴衰史。拜占庭钱币则将古希腊古罗马文化 与古典东方文化得以在交汇，是文艺复兴前后西方P币文化历史的延续和发展。

古代西方钱币是用雕模打制的，而现代仿制伪品大都是翻砂铸造或机雕模具打制的，在辨伪上是可以区 分出由于两种不同的制作方法而形成的特征，如打制钱币会保留手工雕模的线条锐利感，而翻铸钱币由于金 属冷却收缩，图案细部的边缘棱角模糊。打制币是工匠一枚一枚敲打出来的，用力的重量与放置币坯都会有 误差。一些钱币在图案、字体根部或钱币边缘上，细看有向四周抛射状的纹路；或有重复叠打的重影。也 不可能产生大小、痕迹一模一样的钱币。机雕模具的图案与手雕的不同，没有金属与金属雕刻的强烈感和手 工痕迹。另外，打制钱币没有翻砂法铸造产生的颗粒和沙眼；包浆与锈色等方面的分析也是辨伪的重要依据 之一。

1994年奥地利（维亚纳）造币厂800周年发行的1000先令双金属纪念币，其背面银质外环上有非时间 顺序组成的12个图，通过模具打制钱币、螺旋铸币机、硬币冲压机、皮带传动压铸机等图案，使我们领略了 硬币制造过程和它的前进脚步。西方钱币打制方法和手工雕刻模具的技艺，由此而产生材料、工具、机械、 设备、工艺流程和动力上的革新，钱币机雕工艺的产生，诞生了现代的造币铸造业，出现了多边形、异形、 中孔等形制上的革新；除金、银、铜、镍、铝以及合金等传统材料外，出现了铜铁、镍铁复合等新材料，钢 芯镀铜、钢芯镀镍等包覆材料；隐形雕刻、凹槽滚字、丝齿滚字、激光全息、高浮雕、彩色等造币新技术与 工艺也大量应用在流通钱币上，使西方这一传统古老的技术文明得以传承和发扬光大。

参考资料：

(德）赫尔穆特施耐德《古希腊罗马技术史》，张巍译，上海三联书店，2018年10月版。 曾成沪：《币章手工雕刻的传承》，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19年10月版。

邬烈炎、袁熙旸著《外国艺术设计史》，辽宁美术出版社，2001年6月 (英）伊恩•卡拉代斯著；黄希韦译：《古希腊货币史》，法律出版社201-12第版。

(英）R.A.G.卡森著；田圆译：《罗马帝国货币史（上下）》，法律出版社2018-09第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