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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类 在船骗; 第四十一则 带镜船中引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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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熊镐,章富人,乃世家子也。力足扼虎,兼习棍棒。尝月夜挟二婢往后园,遇一虎跳墙入,即退入家,各持钢叉、大杖出。虎对面扑来,镐以叉抵,顺放于地,急打一下。虎复再扑,镐又叉放之,再打一下,虎遂回身而去。镐从后赶打,虎为之倒。疾呼二婢曰:“速来助。”二婢各以大杖以鏖之,虎立死杖下。时称之曰“打虎镐四官”。

后思遍游各胜处,故脱兄云:“将出外买卖。”兄阻之曰:“汝刚而无谋,莫思赚钱,还恐生祸。”镐曰:“老仆满起有力多智,与我同去,何妨?”兄不能阻。镐带百馀金行,曰:“吾出外相机置货,虽不得利,岂折本乎?有谁人欺得我者!”及游浙粤,有货可买者,仆满起曰:“此价甚廉,买归必得利。”镐曰:“吾远到此,未遍览此中景致,若遂置货,安能轻身自由?”仆累禀几次,皆不见听,知其志在浪游,不思利也,后只任之,主饮亦饮,主行亦随。不半年,本去三分之二矣。起复曰:“不归将无盘缠。”镐曰:“本虽少,亦要置些货归,可当远回人事相送者。”又挨两月,到湖州,起又催归。镐曰:“买何物好?”起曰:“笔墨上好。”镐曰:“不在行不会拣择,恐受人亏。亦须更买甚物,与母嫂及我妻者?银本已折,省他辈多口。”起曰:“细缎、镜好。”镐曰:“细缎无多本,不是这般客。不如买十两笔墨,十两镜罢。”起曰:“亦好。”催趱买归,只两小箱。镐曰:“此货甚妙,又简便易带。”

及到江边搭船,舵公见财主威仪,家人齐整,奈何行李只两小箱。及抬入船中,觉箱中镇重,想必尽是银也。故以言动问曰:“客官从何来,亦不多买些货物?”镐以本少,恐客商见轻,故谎言:“吾家兄敝任在湖广,吾从任中归,未买得甚货。”舵公曰:“原来是大舍。”又见家人伏侍恭敬,每呼主为相公,使用皆大手面,不与诸商一类,以此益信为真官舍,船中人皆敬让之。及到岸,诸商都搬起船。舵公独留熊大舍曰:“船中客官多,未能伸敬。念备一杯酒,敬请大舍。”即上岸,多买佳肴美酒,夜间劝饮,甚是殷勤,熊镐宽心放饮。舵公又苦劝家人酒。满起心知其非好意,初诈推不饮,后难禁其劝,亦饮数杯,推醉去睡。熊舍凭舵公劝饮,真醉不醒事。起俟其睡熟,即起对舵公曰:“吾非真醉。今将近家,心中忧闷,吃酒不下耳。此相公酒色之徒。大相公在任中,将几百两银打发他归。在路上嫖用都尽,只带得几把笔,几面镜归,与侄子辈作人事耳。明日大老爷归,必责我不能谏阻。世有此人,见酒如糖,又好夸口,怎么谏他?我试开两箱与你看,其中哪有厘银?”即取锁匙开两箱,惟笔与镜,并无银两。起取两面镜送舵公,曰:“一路来多蒙照顾,各送一镜与你用。”舵公曰:“主物不可擅送人。”起曰:“拿一半去,他也理不得,到家后那晓得数。”复锁住箱,与舵公去睡,起一夜提防。次日上岸,熊曰:“难得舵公如此好意,再偿他银一钱。”

及归家,起曰:“可数过镜,勿令有失。”镐检过曰:“更失两面。”起曰:“吾将这两面镜,换你我两颗头归。主人尚未知乎?”镐曰:“你何狂言?”起将船中劝饮事,一一叙之,曰:“彼非欲谋害,将别之人,何如此更费酒馔,若殷勤乎?”镐惊曰:“是也!非尔知事,险丧二命耳!”一家人闻之皆喜,赏满起。


按:镐本膏粱之子,以纵性为快,以夸口为高,哪知世路之险?若非满起心明,轻以二命付鱼腹耳。凡远行者,主若疏满,得一谨密家人,亦大有益。故旅以丧童仆为厉,以得童仆为吉。圣人系旅之义大矣哉。


翻译:

熊镐是章富县人,出身显贵家族。他是个大力士,又兼习棍棒,气力大得足以掐死老虎。有一个月夜,他带着二个婢女到后花园,遇到一只老虎跳墙而人。他们退到家中,熊镐拿了一把钢叉,两个婢女各自拿了一大棍子,又来到后花园。那老虎看见熊镐,对面扑来。熊镐毫不惧怕,举起钢叉抵抗,顺势把老虎放倒在地,急打一下。虎又猛扑,熊镐又用钢叉把老虎放倒在地,再打一下。老虎受不了,就回身要逃跑。熊镐更是不放,从后面死追紧赶,追上时,又用钢叉打虎;虎倒在地。熊镐急忙喊两个婢女说:“快来帮我!”二婢女各自用大棍子打虎,虎当即死在乱棍之下。此事传出后,人们都称熊镐为“打虎镐四”。 

后来,熊镐想云游天下,他骗哥哥说:“我要出去做点买卖。”,哥哥阻止他说:“你性情刚烈又缺乏智谋,不要只想赚钱,说不定不但赚不了钱,还会招来灾祸呢。”熊镐说: “老仆满起,不但有气力,还足智多谋,跟我同去,怎么样?”哥哥再也阻止不了他,只好任他去。 

熊镐和老仆满起,带着一百多两银子就要出发了。出发前,熊镐对哥哥说:“我出外看机会办点货,虽然赚不了大钱,难道还会亏本不成?有谁敢欺骗我呢?”俩人来到浙江和广东地区,满起看到有货可以买进,对主人熊镐说:“这种货很便宜,买下来带回去一定得利。”熊镐说:“我老远来到这里,还没有遍游此地景致。如果现在买货,怎么还能轻身自由?”老仆满起说了几次,熊镐都不听。满起这才知道,主人本意在于游玩,并不是做买卖赚钱。后来,只是跟随熊镐,听之任之。主人饮酒,他就跟着饮酒;主人游玩,他就跟着游玩。 

不到半年,带来的银子已经花去了三分之二,满起又对主人说:“现在如果还不回家,我们就没有盘缠了。”镐说:“本钱虽少,也要买些东西带回家送人用。” 

又过了两个月,二人来到了湖州,老仆满起又催主人回家。熊镐说:“回家买什么东西好?”满起说: “笔墨就不错。”熊镐说:“笔墨我们不在行,不会选择,恐怕上当。还要买些什么东西给母亲和嫂嫂以及我的妻子。现在,本钱已经亏了,省得他们多嘴多舌。”满起说:“绸缎和镜子最好。”熊镐说:“绸缎太贵,我们没钱了,买不起。不如用十两银子买笔墨,用十两银子买铜镜吧。”满起说:“也好。” 在老仆满起的催促下,货物终于买好,只装了两个小箱子。熊镐说:“这东西很妙,又简单又好带。”主仆二人来到江边,上了一条船。艄公看见上来的客人容貌举止庄严大度,家人穿戴齐整,怎么行李只有两只小箱子?等到那两只小箱子接到船上时,觉得箱子沉重,艄公心想,里边一定是银子了。“客官,从哪里来?怎么不多买些货物?”艄公试探着熊镐。 

熊镐一想,如果我实话实说,艄公一定会轻视我,于是谎称:“我家兄在湖广任职,我从他那儿回来,没买什么东西。”艄公说:“原来是公子。”又见仆人恭敬侍候,每次都叫主人为“相公”,使用都大手大脚,与其他商人不同,从而更加相信他是大官的家属。船上的人也都敬让熊镐。等到了码头,其他商人都下了船,艄公单留熊镐主仆,说:“原来船上的客官多,不便表示敬意,现在我准备了一杯酒,敬请公子。”说完,见熊稿主仆答应后,就上岸买了许多好酒好菜。 

夜间欢饮,艄公很是殷勤。熊镐没想那么多,就放心大胆地大喝起来,艄公又苦劝老仆满起喝酒。这时满起已知艄公不怀好意,开始谎称自己不会喝酒。后来没办法抵挡艄公一味苦劝,也就喝了几杯,就推辞醉了,先去睡觉。熊镐仍在那里任凭艄公劝饮,不一会儿,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 

满起等主人睡熟,就起来对艄公说:“我不是真醉,只是现在我们快到家了,心中忧闷,没心思饮酒。这位相公是酒色之徒,我家大相公在任所给了他几百两银子,打发他回家,可他在路上吃喝嫖赌,都用光了,只带得几支笔、几块墨、几面铜镜,回家给侄子们做见面礼的。明天回家,太老爷一定会责备我不能阻劝少爷。世界上真会有这种人,见了酒好像见了蜜糖一样,又好夸口,怎么劝他呢!我打开两只箱子你看,里面的确没有银子。” 

说完,满起取钥匙打开两只箱子。箱子里正如老仆人说的,只有铜镜、笔墨,其他什么都没有。满起又拿起了两面铜镜送给艄公,说:“一路来多蒙照顾各送一镜与你用。”艄公说:“你主人的东西不可以擅自送人。”满起说:“就是拿走一半,他也不知道。到家后,他根本就不点数的。”说完,将两面镜子送给艄公,又把箱子锁好,同艄公去睡了。满起还一夜提防着。 

到了第二天上岸时,熊镐说:“难得艄公如此好意,再赏他一钱银子。”等回到家中,满起说:“请主人再数镜子,看丢了没有?”熊镐数了一遍,说:“丢了两面。”满起说:“我用那两面镜子,换了你我两颗头回来,主人还不知道吧?”熊镐说:“你讲什么大话?”于是,满起这才将船上劝酒之事,一一细说起来,又说:“他如果不要加害于你,试想:将要分别的路人,为何又要如此殷勤地劝你饮酒?”熊镐这才省悟过来,说:“是啊,如果不是你知道这些事,险些葬送我们俩的命啊!”一家人得知此事又是后怕又是欢喜,重赏了老仆满起。 


评说: 

熊镐这样的富贵人家子弟,平日以纵情享乐为快事,以到处夸口为高明,哪里知道世途险恶呢!要不是老仆满起心明多智,这两条命早就葬身鱼腹了。凡是出门远行的人,主人如果粗心大意,最好有一个谨慎细密的仆人跟着,所以,古时候以旅途上丧童仆为不吉利,以得童仆为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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