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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类 牙行骗; 第二十一则 贫牙脱蜡还旧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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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张霸,四川人。为人机关精密,身长力勇。一日,买蜡百馀担,往福建建宁府丘店发卖。此牙家盆彻骨,外张富态,欠前客货银极多。霸蜡到,即以光棍顶作鬼名来借蜡,约后还银。数日后,霸往街游玩,其蜡遍在诸铺。及问其姓名,皆与帐名不同。霸心疑必有弊,故回店讯问牙人曰:“你脱我蜡去还前帐,可一一实报帐来。若不实言,你乘我几拳不得。”丘牙哑口无应。霸轮拳擒打,如鹰擒雀,如踢戏球。丘牙连忙求饶,曰:“公神人也。此蜡真还前客旧帐,并家用去矣,何能问各店重取?”张霸曰:“你将还人的及各店买去的,都登上帐,只说他揭借去,俱未还银。我将帐去告,取你硬作证,怕他各店不再还我?”丘牙依言,一一写成发货帐。

张霸即具状告府。署印梅爷看状,掷地不准。霸心伤失本,两眼自然垂。再三哀告,梅爷乃准其状。先差皂隶往查各店蜡。霸以银贿公差,回报曰:“各店果有张霸印号蜡。”梅爷曰:“哪有揭借客蜡都不还银者!”即出牌拘审。

各店在外商量曰:“我店买张客蜡,俱已还银,牙家收讫。又牙人自用蜡还我者,是他所合抽得牙钱,何得今更重告?吾与汝等敛银共用,投一分上,先去讲明,然后对审。”敛银已毕,即将银一百两投梅爷乡亲。

梅爷刚正之官,弗听,即拘来审。内有江店客人,乃惯讼者,先对理曰:“蜡乃丘牙明卖与我,公平交易,张霸安得重取?即未全交付,亦牙家刻落,与我辈何干?”丘牙曰:“蜡非卖他。是小人先欠诸店旧帐,张霸蜡到,他等诈言措借,数日后即还银。及得蜡到手,即坐以抵前帐。非小人敢兜客银也。”梅爷曰:“丘牙欠债,须问彼自取,安得坐客人货以还彼债?你众等可将价还张霸,免你等罪。”江店恃有分上,再三辩论,说是明白交易,并无对债之事。梅爷触怒,将江店责十板;江店又辩论不已,又被责二十板。后诸人惊惧,皆称愿赔求饶。以江店监禁,诸人讨保,断蜡银,限三日,不完再重责。三日果追完。霸领银讫,深感梅爷恩泽,顶戴香炉,到于堂下,叩拜而去。


按:出外为商,以缥缈之身,涉寡亲之境,全仗经纪以为耳目。若遇经纪公正,则货物有主;一投狡侩,而抑货亏价必矣。是择经纪,乃经商一大关系也,可不慎哉!如其人言谈直率,此是公正之人。若初会晤间,上下估看,方露微言,则其心中狡猾可知。若价即言而不远,应对迟慢,心必怀欺。若屋宇精致,分外巧样,多是奢华务外之人,内必不能积聚。倘衣补垢腻,人鄙形猥,肩耸目光,巾帽不称寒暑,此皆贫穷之辈。若巧异妆扮,服色变常,必非创置之人,其内必无财钞。若衣冠不华,惟服布衣,此乃老实本分,不可以斯之曰贫。商而知此,何至如张霸,被牙所脱也?况非刚正之梅爷,肯听分上,几乎素手归矣。故录之,以示为商者。当货物发脱之初,细审经纪对手,发落方可保无虞矣。


翻译:

张霸,四川人,为人机警周密,又兼身高力猛。一天,他买下蜡烛百余担,来到福建建宁府,委托丘姓中间商发售。这个中间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外表却装扮出一付有钱的样子,欠了别人很多货款。张霸的货一到,他便打发一个无懒用假名从张霸手里领走了货,约定先给货,后还货款,过了些日子,张霸到街上游玩,见到自己带来的货遍及各铺,问是从谁手里拿的货,回答却与从自己的手里拿货的人名不符。心里怀疑这里头有鬼,回到店里,把中间商找来,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货骗去补以前的窟窿去了?赶快一一从实给我报上帐来,如果不说实话,你能经得我几下打?”姓丘的中间商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张霸见状,抢拳就打,那中间商哪是张霸的对手,如同老鹰抓小鸡,又如同踢皮球一般,几下就把那姓丘的中间商打得连连讨饶,说:“先生真是神人,这批货,我是拿去抵以前欠下的货款去了,余下一小部分,留在家里用了。我怎么能再从各家店里把货再要回来呢?”张霸说:“你把抵人货款的和各店付钱买去的,一一都给我登上帐,只当他是先提走了货,都未付货款。我拿着帐告官,作真证也好,作伪证也好,你都得给我作证,如此不怕他各店不还我钱!”姓丘的只得依从张霸的安排,把这批货一一写成发货帐。 

张霸随即一纸状书告到建宁府,常管此事的梅老爷看了状书,丢在地上,不预立案。如此一来,张霸自然就血本无归,又急又伤心,两眼落下泪来,再三哀求。梅老爷总算准许立案,先派捕快到各店查看蜡烛。张霸花钱贿赂了这些公差,这些人回去后,都说:“各店果然都有张霸的蜡。”梅老爷听了,说:“哪有提走了人家的货不给人家货款的道理?”立即发出拘留审讯的凭证,准备把那些店铺的主人都抓来。 

再说那些店铺的商人在外头互相商量:“我们各买了这位姓张的客人的蜡,都已给过货款了,中问商已收下了,是中间商用蜡抵给我们,从中赚点差价,也只当是他应得的中介钱,怎么如今又要告我们没给货款?我们大伙共同凑一份钱,去打点官府,先去把情况讲明,然后再去官府对证不迟。”银子凑齐后,即将银子一百两,经老爷同乡那里,求他说情。 

梅老爷是位耿直的官员。不吃这一套,依然把各店商人抓来听审。其中有位江店的商人,是个惯打官司的,先自己辩护说:“蜡是姓丘的中间商明码标价卖给我的,公平交易,张霸总不能再要一次货款吧?就算是张霸的货款没都收齐,那也是姓丘的与他之间的事,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姓丘的中间商辩解说:“蜡不是卖给他,而是先前欠了各店的钱,张霸的货到了以后,他们骗我说先提货过几天再给货款。可等货到了手,又以货抵了此前的欠款。这不是我胆敢私吞客人的银子。”梅老爷听了,说:“姓丘的欠了你们的债,你们应该找他本人要才是,怎么能拿别人的货来抵他欠下的债呢?你等把货款还给张霸,就免了你们的罪。”江店的店铺仗着送过礼,还要再三狡辩,说是公平交易,并无经货充债的事,结果惹得梅老爷大动肝火,先打了江店主人十板,他还辩说不付,又打了二十大板。这么一来,各店铺都害怕了,都声称愿意退赔,跪在地下讨饶,官府遂将江店老板关押起来,让各店去找保人,退还蜡钱,限三天之内完成,完不成再重罚。三天内,张霸的货款果真都追回了,他领了银子,深深感谢梅老爷的恩情,买了香炉,在官府门前叩头拜谢,然后离去。 

  

评说: 

出门在外做生意,独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全靠中间商为耳目。如果遇上公正的中间商、经纪人,那货物还有着落,一旦误投到狡诈多端的中间商、经纪人门下,那货、钱两亏是跑不了的。所以选择好的中间商、经纪人,是经商的一大关键。怎么能不小心谨慎呢?如果其人言语坦率,那一定是个公平正直的人,如果初次见面时,拿眼睛上下打量,然后才说话的人,那一定是内心狡诈的人,如果谈价钱时,言语不多,应对很迟缓的人,一定是怀有欺骗之心的。如果房屋精致布置时髦的人,大多是奢侈的人,讲求外表,难以积聚住钱财。如果是衣服又破又脏,外表也寒酸可鄙,小心陪笑,衣帽穿戴也与气候不符的人,那都是贫穷之辈。如果装扮人时,常换衣服的人,那又一定是难以创业守成的人,家里肯定是存不住钱的。只有衣服整洁朴实,甚至只穿布衣,不服绸缎的人,才真是老实本分的商人。不可以因这样的人穿戴不入时就看成是穷人,商人要是知道这些,怎么如同张霸,被中间商所骗,如果不是梅老爷耿直清廉,不肯收受贿赂,几乎会血本无归,空手而还。因此记录下这段事情,以此告诉商人们,在最开始发售货物时,就应细心审核所托的中间商,如此方可保证货物不会落空,货、款两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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