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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类 诈哄骗; 第十四则 诈以帚柄耍轿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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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城西驿上至建溪陆路一百二十里,常轿价只一钱六分;或路少行客,则减下一钱四分或一钱二分,亦抬。但先邀轿价入手,便五里一放。略有小坡,又放下不抬。大抵坐轿两分,步走一分。凡往来客旅,无不被其笼络者。或当考期,应试士子归家,轿价便增至二钱四分,至少者二钱。不先秤银不抬。若银揽到手,不抬上二十里,便转雇上路夫去,把好价减,只以一分一铺转雇他人抬之。其下手抬者,仍旧五里一放,动曰:“我未得时价。”士子不得已,又重加之。但士人往来简少,都无与较。

有一提控,不时往来于路,屡被轿夫刁蹬。一日,复要上县,先把两条纸,题四句嘲诗,以方纸包之,再用敝帚柄两个截齐,以绵纸封之,如两匹缎样。次日,自负上路,轿夫争来抬之。提控曰:“吾为一紧急事回家,身无现银。有能送我直到家者,议轿价二钱,又赏汝今晚明早酒饭。若要现银及转雇,则不能也。”内有二轿夫愿抬。遂以两封缎缚于轿,叮咛曰:“善安顿之,勿损坏!”才升轿,又曰:“我到回窑街,要寄一急信与人。你等到那里,慎勿忘也!”未半午后,已到回窑。提控曰:“你在此暂等,我去寄信便来。”其实抽身从小路归家,一饭久不来。

两轿夫曰:“他坐话不觉久。有此两匹绸缎在此,我与你奔回,何须等他!”二人疾行,近晚归家。一曰:“各执一匹去。”一曰:“倘有好歹,须相添贴。”两人扯开绵纸,只是两截敝帚柄,重重封裹。又各有一方包,疑是书信。开之,见有纸题大字云:“轿夫常骗人,今也被我骗。若非两帚柄,险失两匹缎。”

二人在家大骂曰:“光棍精光棍!”邻家轿夫闻之,入问何故各骂光棍,二轿夫叙其缘由如此。邻轿夫大笑而出,将两帚柄半封半露挂于排栅边,以两纸诗贴于旁。见者诵其诗,又看其帚柄,无不大笑曰:“此提控甚善骗。只你二轿夫亦不合起歹心,早是敝帚柄,故敢扬言骂人;若果是绸缎,你尚恐人知,那相公能寻汝取乎?此是你不是,何骂相公为?”

后三日,提控回,见此诗尚贴在排栅,故问居旁人曰:“前日人寄我两匹缎,被两轿夫抬走,你们亦闻得乎?”人知是此提控弄轿,曰:“你也勿寻缎,那轿夫亦不敢出索轿钱矣。”提控亦大笑而去。


按:提控骗轿坐者非棍也,此两轿夫则棍耳。不然,何提控再回询问,而轿夫不敢出也?此谓借棍术,还驭棍徒,亦巧矣。然凡远出,若雇轿夫、挑夫,须从店主同雇。彼知役夫根脚,斯无拐逃失落之虞矣。


翻译:

城西驿站往上游走,至建溪,陆路是一百二十里,通常雇轿子的价钱仅需一钱六分银子。如果是行人稀少,还可减少至一钱四分或一钱二分,亦有人抬的,只是这些轿夫要先付轿钱,轿钱一到手,便五里一放,三里一停,稍稍有点小坡,就要放下不抬。客人大抵是三分之二的路程坐轿,三分之一的路程自己走。凡是往来的客人,没有不吃这些轿夫的亏的。要是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应考的读书人回家,轿子的价钱便会一下涨到二钱四分,至少也得要二钱。并且不先给银子不抬。而只要银子一揽到手,抬不到二十里,就会转手雇给别人,自己得了高价,给别人却拼命往下压,至多只按一分银子一站路程给别人。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好好抬轿,仍旧是五里一放,三里一停,动不动就说:“我又没按时价拿高价。”那些念书人没有办法,只好又重新掏出钱来。这些读书人从这条路走的机会毕竟不多,大多不与这些无赖计较。 

有个任提控的小官吏,经常从这条路上走,常被这些轿夫刁难。窝了一肚子火,总想报复一下。一天,他又要到县上去,上路前先在两张纸上,写了四句嘲讽诗,用方形的纸包好,再找来两个破扫帚把,把边截齐,用绵纸包上、封好,像是两匹绵缎的样子。第二天一早,他就自己背着这些东西上路了。轿夫们争着来抬他。提控说:“我有紧急事要回家,身上没带现钱。谁愿送我送到家门口,给轿钱二钱银子,并赏给你们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的酒饭。如果是要现钱或是转雇他人。就请免谈。”众人中有两个轿夫同意了,于是,提控先把那两封“绵缎”捆在轿子上,并千叮万嘱地说:“好好放好,别弄坏了。”叮嘱完了,这才起轿,上轿后对轿夫说:“我在回窑街要给人寄个急信,到了那儿,你们等一等,千万别忘了。”不到午后时分,已到了回窑街。提控说:“你们在这稍等一等,我去寄了信就来。”说着下轿走了,其实是悄悄走小路溜回家去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那提控还未回来。那两个轿夫互相说:“他坐着说话不觉得长,这不有两匹绸缎在此,咱们跑吧,干嘛要等他?”于是两人快步如飞,到了傍晚时回到了自己家里。一个轿夫说:“咱俩各拿一匹缎子走。”另一个轿夫说:如果这两匹缎子不一样,那还得调剂调剂。“两人撕开绵纸,一层又一层的,撕到最后,却是两截破扫帚把,又各有一个方包,像是书信,拆开一看,只见纸上用大字写着一首诗: ”轿夫常骗人,今也被我骗;若非两帚柄,险失两匹缎。“ 

两人气得在家大骂道:“骗子真是个骗子!”住在附近的轿夫听见了来问是怎么回事,什么骗子?这两个轿夫一五一十地叙说了一遍,那些轿夫都大笑着出了门。有人把那两截破扫帚把一半用纸包着一半露着挂在院子里栅杆上,又把那两张嘲讽诗贴在旁边。看见的人念了嘲讽诗,又看看破扫帚把。都大笑着说:“这个提控当然是善于行骗,只是你们这两个抬轿子的也不该起歹心。知道这是节破扫帚把,才敢这么张扬骂人;如果真是绸缎,你们恐怕是唯恐别人知道,那位相公还能找你们要不成?这是你们的不是了,怎么能骂人家呢?” 

过了三天,提控返回时,看见那嘲讽诗还贴在栅杆上,就问住在边上的人说:“前天人托给我两匹绸缎,被两位轿夫抬走了,你们也听了这事了?”别人一听,便知道他就是那位愚弄轿夫的提控,便说:“你也别找你的‘绸缎’了,那轿夫也不敢出面来找你讨轿钱了。”提控听了,大笑着走了。


评说: 

提控骗了轿夫,但也并不是骗子。那两个轿夫才是骗子。要不然,为什么提控敢回去询问,而那两个轿夫躲着不敢露面呢?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亦算是够高明的了,不过凡是走远道,如果要雇轿夫、挑夫,应该通过旅店老板来雇。他们应该知道这些轿夫、挑夫的底细的,如此则不会有拐跑财物,丢失东西的顾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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